工资-价格螺旋式上升是通货膨胀的噩梦。它指的是这样一种情况:物价飞涨——可能是由于突然的冲击或政策失误，或者两者兼而有之——而工资也随之上涨，从而导致更多的价格上涨和更多的工资上涨，如此恶性循环。世界经济似乎一直生活在这样的恐怖之中:美国的时薪去年增长了6%，是40年来最大的年增长率。在英国，不包括奖金在内的工资正以每年7%的速度增长。6月14日，当美联储在连续十次加息后决定维持利率不变时，其主席杰罗姆·鲍威尔警告说，他正在观察工资趋势，以此作为央行是否会在7月再次加息的一个测试。

　　但噩梦中出现的危险通常与现实中值得担忧的威胁几乎没有相似之处。过去两年世界在通货膨胀方面的不愉快经历似乎指向了一个关于工资-价格螺旋的类似结论:它们是一个有通货膨胀问题的经济体会发生什么的讽刺漫画。

　　在讨论工资-价格螺旋式上升时，经常被提及的历史相似点是20世纪70年代。物价和工资通胀似乎在这十年中相互作用，就像螺旋框架所显示的那样。每一次物价上涨都伴随着工资上涨，随后又有更多的物价上涨，如此循环往复。但20世纪70年代作为螺旋存在的证据是有缺陷的。这一波又一波的通货膨胀更多地源于连续的油价冲击(1973年和1978年)，而不是之前的工资上涨。从某种程度上说，工资和价格的变动是同步的，这反映了当时工会将工资与生活成本挂钩的做法，从而保证了棘轮效应。螺旋是契约的特征，而不是经济概念的证明。

　　去年年底，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的一组经济学家对历史记录进行了研究，创建了一个自上世纪60年代以来发达经济体工资-物价螺旋的数据库。采用一个相当低的标准——他们寻找连续四个季度中至少有三个季度的消费者价格加速上涨和名义工资上涨——他们发现了79个这样的时期。但几个季度的高通胀并不那么可怕。几年的时间要可怕得多。根据这个更长时间的标准判断，IMF的经济学家们给出了一个更为乐观的结论:“绝大多数”(他们省略了确切的百分比)短期螺旋上升之后，工资和物价并没有持续加速上涨。

　　在3月份的一份报告中，美联储芝加哥分行的经济学家巴列维(Gadi Barlevy)和胡罗佳(Luojia Hu)仔细研究了工资在当前通胀中的作用。他们关注的是“非住房服务”，这一类别涵盖了从洗车到体检的所有服务，鲍威尔经常将其作为一个有用的指标，因为它与工资密切相关。Barlevy先生和Hu女士得出结论，工资确实有助于解释这部分通胀:在过去的一年里，名义工资的增长已经大大超过了生产率的增长。面对成本紧缩，服务提供商自然会想要提高价格。

　　然而，螺旋理论认为，工资不仅重要，而且能预测未来的通胀趋势。在这一点上，芝加哥联邦储备银行的经济学家发现这种关系是单向的:通胀有助于预测劳动力成本的变化，但劳动力成本的变化无法预测通胀。换句话说，服务提供商在工资成本上涨触及底线之前提高了价格。巴列维和胡认为，雇主们可能已经提前预测到了劳动力市场吃紧的影响。这使得工资成为通胀的滞后指标，而非领先指标。

　　旧金山联邦储备银行(San Francisco Fed)的经济学家亚当?夏皮罗(Adam Shapiro)对薪资担忧的批评甚至更为严厉。在5月份的一份报告中，他将工资的意外变化孤立出来，辩称劳动力成本上升只是推动非住房服务通胀的一个小因素，在更广泛的通胀中，它的作用可以忽略不计。和他在芝加哥的同事一样，他得出的结论是，工资增长是在通胀之后出现的。

　　这一切并不意味着工资-价格螺旋上升完全是一个神话，就像一些过于急切的评论员所写的那样。正如IMF的研究指出的那样，可能出现严重的螺旋式上升;只是它们太不寻常了。如果通胀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保持在很高的水平，人们可能会开始将快速上涨的价格视为生活的基本事实，并将这一假设纳入他们的工资要求中。这一进程可能已经在英国开始。

　　但在美国，过去两年最引人注目的是，尽管面临价格压力，通胀预期仍然相对温和。在上个月为智库布鲁金斯学会(Brookings Institution)撰写的一篇论文中，美联储前主席本?伯南克(Ben Bernanke)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前首席经济学家奥利维尔?布兰查德(Olivier Blanchard)分析了大流行时期通胀的驱动因素。他们得出的结论是，自2020年以来，三大冲击(商品价格飙升、商品强劲需求和供应短缺)是造成通胀超调的主要原因。几乎没有证据表明通胀本身引发了更高的工资要求。工资飙升仅仅是因为对工人的需求超过了供给。

　　推动工资和物价上涨的是同一股力量:经济中的过度支出加上产品和生产这些产品的工人的短缺。不管物价和工资是否相互影响，过热的经济都值得担心。

　　伯南克和布兰查德认为，随着流行病的冲击逐渐消退，过热的劳动力市场可能会对通胀做出更大贡献。为了阻止这种情况，央行行长们需要确保对工人的需求降温。只有在劳动力市场恢复平衡的情况下，通胀持续下去，对自我维持的螺旋式上升的担忧才值得为之夜不能寐。